还不到60岁的赵三多工龄已经有35年，他就从乡纪检委员的岗位上退休回家了。回到浪嘎寨老家后的老赵闲着没事，恰逢村委会高浪嘎河渡口承包夺标，他就夺标承包了这个渡口，成了渡口的摆渡人。

浪嘎河不宽，但水深浪急。脾气古怪，特别是贴面无情，让人惊讶得不可思议。一张瘦脸从开春到冬至都绷得紧紧的，像尊瘟神，令人心颤。

老赵家祖辈行船，收取过往客人船费给多给少从不计较，三村四寨，名声极好。老赵参加工作前就是渡口的摆渡人，当老赵再次成为摆渡人后，就彻彻底底改变了祖辈沿袭下来的规矩。无论谁来乘船，他是认钱不认人，价多价少由他一张嘴来定。如遇到讨价还价或实在付不起钱的，他虽不与人争吵，但船到江心，对不起，请付船钱，少个子儿他就把船撑回来岸，从不宽容。一来二去，好事不出门，恶名扬千里，赵三多就得了个“钱眼”的雅号。有人背后议论他白白受党教育30几年，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。老赵不以为然，仍然以船为伴，在水天之间，行来划往。

老赵忙时撑船摆渡过往客商，闲时点钞数钱，先是把油腻的票子拉伸补平迭起来，再把食指一舔，便有滋有味的数了起来，那神情就像在垃圾桶捡垃圾的老太太突然捡到一捆百元大钞一样。有人说他存了五万元，有人说他存了10万元，到底存有多少？谁也拿不准。

虽然老赵收费不顾人情，但人们还是愿意乘他的船。他虽然在单位工作30多年，但摆渡技术仍然无人能比，只要兜里分毫不差，他就把双桨摇得生风，船溜得似箭，且稳稳当当，腾云般飘飘然、晕乎乎、美滋滋，真想再乘下一回。乘老赵的船，用不着担惊受怕，保管误不了各自前程。人们讨厌他，可又离不开他。

一个风雨狂倾的黑夜，浪嘎村委会主任阿宝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，神情慌张地奔跑在狂风暴雨里，连滚带爬地摸到渡口。

一群人浑身湿透，焦急地站在老赵的门口，左一声大爹，右一声大爹地喊他，喊了半天，声息皆无。

好一会儿，才有几句含混不清的话从门缝里挤出来，细细一听，说是深夜雨大不渡人。村主任阿宝一听又气又急，就大叫道：“我们付你现钱，要多少给多少，马上起来送我们过河！”

不知是“钱”字通神，还是心疼门板被砸烂，屋里亮起了灯。随着一阵揪心的咳嗽门开了。村主任阿宝一步抢进屋里，大声对老赵说：“说吧，要多少钱？我们有急事要过河。”

老赵没有开出价钱，双手不停地搓抹着被眼屎粘住了的眯眯眼，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什么，令人生厌。几个实在耐不住性子的汉子火了，对他又是叱又是骂。他也不在意，只是指了指浊浪翻滚的河面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。

村主任看着这个怪老头，心里的火就直往外冒。但见他咳嗽不停，腰也有些弯了，头发白了，这才想到他已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了。怎能去逼一个老人呢？何况是这样狂风暴雨的深夜。

“大爹，你老的船借我们渡一趟。”村主任阿宝缓和了口气央求道：“河对岸的浪嘎小学被水淹了，几十个住校的孩子不知现在怎样？我们得赶快过去救人。大爹老了，今夜风浪又大，你进屋去歇着。”边说边掏出几张百元票塞到钱眼三多的手里，转身就去拉船。

“站住！”老赵大吼一声，已挡在村主任阿宝面前，眯眯眼突然睁得老大，象要喷出两股火。村主任阿宝和汉子们心急如焚，却又动他不得。

“没良心的钱眼，还嫌少？”有人忍不住又甩出一句。

老赵目光如箭般射出，猛然将那几张钱摔到那人身上。“走，我送你们过河。”并向河边冲去。

天似翻墨，浪似倒山，使人胆颤心惊，汗毛直竖。待村主任阿宝带领汉子们上了小船，钱眼三多就解开缆绳，一个大浪打来，小船猛一下颠簸，离开了河岸。

在惊涛骇浪中的钱眼三多腰直了，气壮了，双腿叉开，脚下生根，一对桨排摇成了圆盘，小船箭一般顶浪而上，向浊浪滔天的河心驶去。

救援学生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，周围村寨都在人力物力方面给予了最大支援。受困学生全部救出，只是学校房舍大部分被冲垮，修养重新修建。

几天后，浪嘎河两岸传送着一条出人意料的消息——钱眼老赵把全部积蓄都捐献给了学校。

果然，在公布捐资建校名单的大红纸上，榜首红底黑子：纪检退休干部赵三多，捐资20万元。

人们对这位退休的纪检委员的看法变了……（隆阳区瓦马乡 左金龙）